宅月

老阿姨扯了一堆年轻人可能没见过也没听过的作古明星，纯属为了满足个人偏好的恶趣味，不认识也不影响什么。嗯！尤其不用纠结究竟像不像的问题，毕竟审美都是很个人的，别人的感觉随便看看就好。

 

36.

初春季节里一个难得的暖阳天，阳光透过全景车窗洒进车中，带来某种说不出的惬意，明楼舒服得直想伸懒腰，旁边驾驶席上的明诚却在不耐地抱怨：“四年一次的2月29日是难得，可也没到需要特意出游来庆祝的地步吧？像上回那样大吃一顿不好吗?非要出门，你看看这车多的！”末了，越说越不满的人将音调和危害都提高了一档：“兜风浪费汽油，太不节能环保了！”

“怎么，一小时了起床气还没消?”明楼不以为意地在旁轻笑：“第二个比第一个难得，庆祝当然需要更隆重些......这是四车道变三车道的瓶颈区，过了这段路就好了。”

什么第二个第一个的？明诚想了一想才明白明楼说的这是他们在一起后过的第二个闰日，对于他这种强行拟制个人节日的做派明诚一向是没辙的，撇撇嘴冷哼一声，明诚不再与他对辩，转而专心关注眼前的路况——紧跟着前车在中间车道龟速挪动。

虽然隔着不透光镜片让明楼看不清墨镜后明诚的眼神，但他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板着脸的家伙此刻眼睛里必然是有笑意的，在一起五年多，两人早已经默契到哪怕仅仅用语气词交流也能彼此心领神会的程度。

随着车流再度停滞，赶在司机路怒症发作前，明楼态度特别友善地抢先开口：“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我看你最近为画展忙得昏天黑地的，好不容易赶上有空，当然要趁机拉你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好好休息一下！”

明诚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虽然还是带了嘲讽之意：“不敢当，要比忙碌，你比我可忙多了，我哪好意思在日理万机的明总面前说休息呀！”

“所以，这绝对是一个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双赢安排！”

“是是是，明总神机妙算、智计无双。”

 

 

37.

嗯？

这是？！

明楼一进家门就眼睛发直地呆住了，沙发上懒洋洋坐着的那个宛如从黄金时代电影中走出来的男子既熟悉又陌生——模样当然是熟悉的，那神韵却是一反常态的陌生。不对，要说是从未见过的那种陌生也不确切，因为入眼的那一瞬间，明楼其实想起了很多眼熟的面孔——一丝不苟的偏分发型油光水滑，衬得剑眉星目愈发俊秀，配上一身剪裁合体的花呢三件套，表面看来颇有几分加里格兰特的优雅味道。然而此刻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却是诱惑性的，轻佻眼神里那抹带着钩子似的玩世不恭意味令明楼蓦地想起克拉克盖博......

“你没走错门！”沙发上的男子终于卸下舞台表情，一脸忍俊不禁地招呼他，霎时间，明楼又觉得这笑容似乎有点神似罗伯特泰勒。

“你这是画腻了，打算改行去拍电影？”明楼走到沙发前停住脚，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觉得其实这人谁也不像，他还是明诚，只是明诚，独一无二的明诚。

明诚咧嘴一笑：“今天去为画展拍宣传照，他们说现在流行复古风，所以给我尝试了这个造型，如何？”虽是问句，但说话者脸上那格外洋洋得意的笑容已经表明了十足的自信——他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好看。还可以合理想见，明楼肯定不是今天第一个被他惊艳到的。

“唔......”明楼又看了约摸三秒钟，才笑容满面地“赞”道：“活脱脱的一个拆白党！”

嗖的一声，原本在明诚手边的抱枕飞到了明楼脑门前，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扔到一旁沙发上。

无视明诚的白眼，明楼边松领带边笑：“口说无凭，不如我现在用实际行动赞美你一下？”

又一个抱枕飞过，这回明诚不再瞪眼，转而笑眯眯地拿出一个小罐子：“我从造型师那讨来了剩下的发胶，不如你也来试试新造型？唔......弄成教父那种怎么样？”

明楼的反对无效，而这主要是因为他贪看秀色没舍得立刻拔腿就跑。

 

待到发胶罐子见底，明诚敲着下巴前后检验自己的劳动成果，少顷，忍不住皱眉叹息：“你的头怎么那么大，比例都有点失调了！”

明楼斜眼瞪他：“怎么不说是你手艺太差？”

“你的眼镜呢？”明诚响指一搓，有了个好主意：“用它分割一下，应该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

明楼虽然气得瞪眼，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茶几下面有一副。”

 

眼镜戴上后，非专业造型师明诚左看右看，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这样就好多了，唔，活脱脱的一个斯文败类！”

只许州官放火的明总听了，当即一巴掌呼过去，毫无悬念地被明诚敏捷躲过。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明诚跳到攻击圈外，笑嘻嘻地提醒对方注意形象。

 

后来的事实证明：

一、玩火者必自焚；

二、能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即便是个儒商，也肯定不是那种在床笫间还要讲究君子风度的腐儒。

 

 

38.

画展第三天，画廊休息室里，明诚正和梁仲春喝茶闲聊，一个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明先生，外面有位姓于的客人说是您同学，问您在不在。”

 

明诚起身跟着那人来到展厅，果不其然，正是于曼丽，此刻她正和一位衣着考究轮廓英挺的年轻人站在靠近入口处的一幅画前议论着什么。

“好久不见！”明诚走过去招呼道

“呀！好久不见，诚师兄！”于曼丽闻声转头，笑容灿烂地说：“都快六年了吧？”

明诚微笑着点点头：“是，快六年了，不过你看起来变化不大，还是那么青春美丽。”

“哪里哪里，我倒是觉得师兄你越来越帅了呢！”曼丽眉眼弯弯地笑道：“外面的海报简直可以迷倒万千少女，堪称白马王子的样板呀！”

明诚挑眉一笑，微微转向她身边的那位英俊男子：“要说王子典范，我看这位才更加合适。”

曼丽歪歪头：“哎呀！都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我男朋友明台。”

明诚微不可察地愣了楞，旋即伸出手：“您好，欢迎光临，明先生。”

“您好！”明台礼貌回握，面上的笑容看起来很真挚：“明先生的画很精彩。”

一旁的曼丽闻言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你们这种称呼法听起来真别扭！”

“好像是有一点，”明台眨眨眼：“曼丽说您是她的师兄兼救命恩人，大家都不是外人，叫我名字就好了。”

“呵呵，叫名字没问题，只是曼丽这个救命恩人的说法我可不敢当啊！”由于不清楚明台是否知道从前那些事，为免多生事端，明诚圆滑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对这幅画很有兴趣？我看你们在这站了好一会了。”

明台偏头看了女朋友一眼，笑道：“是，我觉得这幅画跟我家客厅特别配，所以想买回家。”

“那可得多谢捧场了！”明诚将目光投向对面的画，好心建议：“不过一进门就选定要买的客人很少见，有时间的话不如进去再看看，也许里面还有更喜欢的也说不定呢！”

“师兄我们今天就是特意来看画展的，时间充足，一定会慢慢欣赏完才走。”曼丽说。

明台连连点头：“对，这幅画我真挺喜欢的，待会里面如果还有喜欢的也可以一并买了呀，师兄你该不会要对我们限购吧？”

这种只要自己喜欢就统统买回家的作风倒是与其兄长大相径庭呢，明诚暗暗想着，看来明楼对家人奉行的也是严己宽人原则，不过这年轻人的教养看起来还不错，不像是那种被宠得无法无天的纨绔膏粱，明家家风应该挺正派......想到这，他陡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了，立即若无其事地朝明台笑笑：“你们这样豪爽的知音人我是求之不得，哪里会舍得限购？”

话说到这里，招呼算是打得差不多了，明诚正准备找个由头告退，曼丽却又道：“师兄，如果你现在没有别的事能不能跟我们一起看画呀？好久没向你请教了，今天想趁机补补课。”

明诚虽有些惊讶，倒也不反对：“没问题啊！只要你们不嫌我这电灯泡太亮就行，只是补课谈不上，大家随便聊聊就好。”

 

 

不过是一个刚刚才在小圈子内崭露头角的非知名画家的画展，加之又是工作日，整个画廊里看画展的其实也就他们三个，因此这场面与其说是公开展览，莫如说是个小型美术沙龙更合适。

 

三幅画的交流之后，本就长于交际的明台终于抛掉了初见时那几分礼节性的拘谨，开始与这位一见如故的画展主人随意攀谈起来。

 

“师兄你认识我大哥明楼吗？”明台突然神来一笔。

听到这话，明诚心里登时警铃大作，理智让他赶紧控制住面部表情，好使自己不要表露出过多的惊讶——还好，他看上去只是怔了怔，“明楼先生是大名鼎鼎的商界强人，我想这里不认识他的人很少很少吧！”他技巧性地模糊了话题重点，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明台咧嘴一笑：“其实进门那幅画时我就想问了，因为我认出了画上的签名跟我大哥房间里那幅几乎是一模一样，那幅画有很多年了，可曼丽说这是你第一次办画展，所以......”

原来是这个原因，明诚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淡淡一笑：“之前的作品都是由经纪人通过他的关系网出售的，应该是他跟明楼先生有交情吧，世界真是很小。”

“是呀！今天来这里真是太有收获了，没想到机缘巧合竟认识了那幅画的作者......我大哥很喜欢那幅画呢，一直把它挂在自己床头位置，去年他本命年的时候我本想也找一幅你的作品送给他做生日礼物，没想到问了几个地方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你是谁......”话一出口，明台猛地反应出最后那句实在有些扫人面子，赶紧打住，极力找补道：“我实在是太不识货了，专去那些庸俗的路边店问，没想到你一直在走高端专营路线呀！呵呵！嗯，曼丽你也不提醒我......”

曼丽一脸无辜地眨眨眼：“我是真的没认出来呀！”

“嗯，曼丽的确认不出来，”明诚也好心地帮着解释：“她之前应该没见过我的画，即使见过，时间这么久了，认不出签名也很正常。”

 

说笑间，三人又看过了好几幅画，然后明台和曼丽不约而同地被一幅有些与众不同的作品给吸引了注意力。

“咦？这幅画的构图有些奇怪啊，感觉......”曼丽又瞄了一眼画的标题和旁边那个已售出的标签，鼓起勇气实话实说：“感觉像是十来岁学生的手笔......是客户有意要求的吗？”

明诚不以为忤，反而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专业眼光还没丢。”

“《复刻》”明台轻声念着画的题目，转头问道：“我感觉是很有故事的一幅画，买画的一定也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吧？”

明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明台不知这动作是表示他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礼貌让他不便多问，然而心里又实在有些好奇，于是环顾四周道：“这好像是本次展品里唯一有人物出现的画，模特是买画人自己吗？”

明诚微笑着摇头：“不是。”

“那是？”

“没有特定对象，说是我自己也可以。”

明台会意地点点头，关于此画的讨论就此告一段落。

 

最后，整个画展看完，明家小少爷一共买下了两幅画。

 

“师兄如果你晚上没有安排的话，我们一块吃晚饭吧！”曼丽说

明诚显出一丝犹豫，明台赶紧也道：“是啊！跟你聊天很有意思，我觉得意犹未尽，咱们再找地方接着聊聊吧！”见对方依然有些举棋不定，深谙邀约技巧的明小少爷顺势又道：“听说这附近有家火锅店挺不错，师兄你要是不排斥吃辣的话我们就去验证一下吧？两个人吃火锅没意思，还是要人多才能吃出感觉来！”

找不出理由驳大主顾面子的画家只得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