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走程序,其实明楼也不大清楚这种程序究竟该怎么走。于是只能听凭小师妹吩咐,被拉着在校园内外到处转悠。
转到下午茶时分,汪曼春看看表,笑吟吟地问明楼:“还剩最后一个据点了,你知道是哪里吗?”
明楼稍作思忖:“红宝石?”
汪曼春眉眼弯弯地点头:“是呀!老地方那家店还开着吗?”
“开着呢!”
“确定?”
明楼点点头,没有进一步说明的是,就在几周前,他还经常路过那家店——因为那家店就开在去明诚家的路上。
“你最近去过吗?”
“买过,但没在里面坐过。”
两人到店一看,冷柜里的奶油小方早已被扫光,幸好栗子杯还剩了两个,窗边的座位也是空着的。
明楼见曼春只浅浅尝了一口奶油便放下勺子不再继续,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味道不好吗?”
他觉得跟从前没什么差别呀!
汪曼春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今时不同往日啦,我可不敢再整杯吃这样的东西,回头要胖死的!”
“太危言耸听了,你现在看起来还是跟从前一样青春苗条嘛!”
“谢谢夸奖!”曼春偏头一笑:“这是我拼命受罪的成果,一旦放开,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听到这说法,明楼忽然想起有一回明诚一口气吃掉了三块奶油小方当宵夜的事。他不禁疑惑——不知那个从来就吃不胖的人将来会不会也有担忧赘肉上身的一天呢?
长胖了的阿诚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明楼忍不住浮想联翩。
“这边的高楼多了好多!”汪曼春不无遗憾地感叹:“好多从前熟悉的铺面也没有了!”
明楼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着,不知为何,他心底忽然隐隐生出了几丝不安,相当莫名其妙的预感。
半分钟后,他知道了答案。
“师哥,你看,那是阿诚吗?”
明楼一惊,顺着曼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马路对面正在等红绿灯的那个年轻人不是明诚又是谁?
明楼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素来工作至上的人居然会上班时间独自在马路上闲逛,还好巧不巧地逛到了这里。只一念的光景,他忽然想到了对方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的原因,顿时生出头疼之感。
怎么办?现在想跑路躲起来什么的都来不及了......待会儿阿诚进来看到他们俩会怎么想?
心乱如麻的明楼眼睁睁看着明诚横穿马路,其后,正如他所预料的,明诚推开了这家红宝石的店门。
有那么一瞬间,背门而坐的明楼紧张万分,他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似乎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待那尴尬一刻的来临。
明诚是直到进店后才察觉情况不对的。
推开门,他一眼就瞧见了望着自己微笑的汪曼春,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却发现她不是一个人。她对面坐着的那位,虽说背对自己看不见脸,但毕竟是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熟悉程度,更遑论是看到那么完整的背影?
尽管自己之前的确信口提过让他们复合的建议,可毫无心理准备地撞见这一幕,要说无嗔无恚是绝不可能的。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生气恼怒又有什么用呢?
思及此,明诚只好强压下心头的不快,若无其事地冲汪曼春点点头,尽显落落大方地过去打招呼:“汪小姐。”
汪曼春也回以完美的甜笑:“好久不见,阿诚!”
眼瞅着社交轮盘已转到自己面前,明楼不得不强自镇定地明知故问:“你怎么这个时间到这来了?”
“哦,我预定了一个蛋糕,过来取。”
“是生日蛋糕吗?”汪曼春笑问。
“是啊!”明诚会意地冲女士点点头,斜眼看了看明楼,继而勾起单边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不好意思,我得赶紧拿蛋糕走了,不然待会儿要被堵在晚高峰上的。”
明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明楼的判断没有错,明诚的确是生气了。
晚餐桌上,他甚至拒绝给自己分蛋糕。
“怎么了?”大姐奇道:“阿诚我记得你一直就很喜欢吃红宝石的奶油呀?今天怎么不吃了?”
明诚不假思索地编出个理由:“我牙不舒服,医生让我少吃甜食,我以后要戒掉奶油蛋糕了!”
“怎么又牙不舒服了呀?”大姐担忧地打量他:“最近你一直在连续生病,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啦?我跟你说,不要那么拼,家里不缺人赚钱,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
“我知道,大姐您别担心,等我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你这孩子呀!”明白劝不动的大姐无奈叹气。
夜里,明楼撩开书房的窗帘,意外发现一个多钟头前就回房休息的那个人此时竟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场面太眼熟了,一切仿佛又回到几年前——不,现在的情况比几年前还要糟糕。
只小小踌躇片刻,明楼便转身出门去找人了。
“我能坐下吗?”
早就听到脚步声的明诚毫不惊讶,语气冷淡地表示:“随便!”
明楼将椅子挪得离明诚更近些,坐下,问:“听大姐说,你想外调离开上海?”
明诚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是为了避开我?”
明诚偏头瞥他一眼,又将头转回,沉声道:“算是原因之一吧!”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
明诚冷笑一声:“是啊!再好看的人,看了这么多年也该腻了!”
明楼长长叹了口气:“归根结底,是我做的不妥,责任该我来负。”
明诚直接笑出声来,笑完后他不无嘲弄地说:“太扯了吧!又没人怀孕,说什么负责不负责的话没意义!”
“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定要有人离开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
明诚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才回来多久?又要走!怎么跟大姐解释?还是你存心想逼我做选择?”
“只是暂时离开,”明楼耐心解释:“学校跟斯坦福有个合作项目,他们想让我主持,前期需要在美国呆一年......我想咱们总像现在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干脆分开冷静一下也好。”
明诚低头沉默片刻,说:“嗯!听起来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一时间,两人皆无话可说。
明诚正想起身离开,忽听明楼又道:“还有件事我想向你澄清一下。”
“嗯?”
“今天下午你看到的不是约会,其实我们是在告别......”
又来了!明诚不耐烦地瞪他:“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你完全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我没兴趣听!”
“可我还是不希望你误会。”
“你有完没完!”
这是明楼破天荒第一回听到明诚用这么无礼的口吻跟自己说话,虽然不是脏话,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摆出了大哥的款,教育道:“阿诚你怎么说话的?”
这下明诚脸上的怒意更甚了,只听他冷哼一声:“你想我怎么说话?话说你既然这么喜欢解释,为什么不去跟大姐解释?天天追着我骗就那么有意思吗?”
尚不知汪曼春打算回国发展的明诚此时只觉心里万分窝火——你都要跑到美国去跟人家双宿双栖了,干嘛还在这跟我此地无银地说废话?
越想越气愤的明诚猛然起身,冷冷抛下一句:“你爱去哪就去哪,反正明天我要去杭州出长差,再见!”
明楼坐在藤椅里,怔怔看着明诚急急远去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感在心头涌动——他已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阿诚消气原谅自己了。
到湾区的第三周,明楼第一次单独梦见了明诚。这之后,类似梦境总会周期性地光临。
在第二次早起换内裤时,明楼便明白了那些旖旎的梦境代表着什么——自己对阿诚是有感觉的,这些日子的思念绝不仅仅是基于亲情而已。
那时候明楼还是不太确定,这次自己能给的,和阿诚想要的,究竟是不是一样的东西。
再然后,等他鼓起去求证的勇气时,又发现,原来距离已经隔阻了他们。
他试着给明诚发了几封意有所指的邮件和信息,可惜不是被无视就是只得到一个冷淡的极简回复。
罢了,本来这种事就该当面好好说才对,电话什么的终究太局限,明楼自我安慰道——反正还有几个月就回去了,到时候如果阿诚还要躲避,自己也可以直接去堵人告白呀!
后记:
好啦,终于在清明里让他们把手分干净了。下面是另外半边的故事了,我想就算拖一拖也没啥关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