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月

206.

双双躺倒在床的那一刻，王轸平毫无心猿意马的感觉，因为突如其来的眩晕令他无暇他顾。他不知这症状是怎么回事，只好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

恍惚间，他耳朵听到身旁的明楼在低声道晚安，同时，脑子里也冒出了明楼的声音，他说：“照看曼春不是因为我与她有私情，而是受人之托......”他还说：“我想把你拴在身边好好看着......我会等你的......”

受不住那些话语的袭扰，王轸平猛然睁开眼睛，把一直在目不转睛凝视他的明楼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明楼凑过来问：“这么会功夫你就做了个噩梦？”

突然出现的眩晕感又突然消失，王轸平脑中的杂音也跟着静下，他茫然又慌张地看着明楼：“我睡了多久？”

“五分钟左右吧。”

王轸平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胸口的堵塞感，没成功。

明楼见他脸色难看，伸手抚上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轸平不知要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奇异感觉，只能摇摇头：“没有，大概只是做梦！”

明楼松下一口气，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笑道：“你睡眠真是好得令人嫉妒，几乎是一挨枕头就着了。”

王轸平怔怔望着明楼的眼睛，突然问：“明诚应该知道你与汪处长的真实关系吧？”

明楼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愣了，加之是王轸平在询问明诚的情况，愈发引得他心中酸楚，久久无法言语。

王轸平静静等着，良久，明楼叹了口气：“他从前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

“因为我答应过父亲，不告诉任何人，包括家里人，所以大姐和明台他们也都不知道。”

“那为何今天要告诉我？”

明楼微微一笑：“因为时机合适，咱们刚好遇上了今天这桩事，我不想因隐瞒而与你产生隔阂。”

王轸平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这么说......是不是你所有的秘密都愿意与我分享？”

“是。”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明楼又亲了他一口：“因为我知道你爱我、不会伤害我。”

王轸平良心涌起一点点不安，转过脸，试图淡化眼下的情绪：“难道你的家人不可靠吗？”

“他们很可靠，但有些秘密会伤害到他们，所以我不愿让他们知晓。”

“你的意思是，只要动机是好的，善意的隐瞒和欺骗都是可以接受的？”

明楼俯身抱住他，轻声道：“对，如果隐瞒可以让你们更幸福，我愿意把秘密都埋藏起来。”

“真高兴我们的观点一致。”王轸平回抱住他，接着抛出一颗重磅炸弹：“我改主意了。”

“什么？”明楼一时没听明白他改了什么主意。

“我愿意搬进主宅，”王轸平说：“我会在二楼选一个合适的房间，因此我们短时间内将不会再同床共枕。”

“为什么？”明楼撑起身直直看着他，像是被始乱终弃要讨说法。

王轸平歪嘴一笑：“我还没适应，怕噩梦做多了会影响我对你的感觉，那就得不偿失了。”

明楼不好勉强，只能点一下头：“那好吧！”

王轸平坐起身：“我想喝点水，你要吗？”

明楼摇摇头，却也一同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

王轸平笑：“我不怕黑。”

“那就当是我怕好了。”

 

207.

虽然心事纷繁，躺到下半夜，明楼还是睡着了。

他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忍不住一醒来就向王轸平讲述：“你听说过蒲牢吗？”

“好像是龙的儿子之一？”

“对，我梦里有座蒲牢岛，传说是为了向它敬献供品才有了人烟。每隔三年，蒲牢会上岛接收贡品，趁它吃东西时岛民便会在身边收集它掉落的鳞羽，那是药中圣品，不但包治百病，据说还可以起死回生，你可有听说过？”

王轸平摇摇头：“这个没听过，但类似的传说故事四处都有，哪里能当真，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起死回生这种事？”说到这，王轸平心念一动，皱眉看向明楼：“你想寻找起死回生的药？”

明楼怕他想岔，赶紧解释：“我自然知道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个梦过于真实，许多细节就像是自己曾亲身经历过似的，实在有趣，所以想说给你听。”

“亲身经历？难道你在梦里看到真正的蒲牢了？”王轸平笑起来：“能梦见真龙是大吉兆，看来你离登基高升不远了。”

“我梦到的不是龙，是龟，”明楼比划了一下：“大概有半张床这么大，自海中爬上岸......中间的事我不大记得了......后来我带着一副龟甲回家，治好了重病的父亲，无论别人怎么打听，也不曾透露蒲牢岛的情况，只说是在一个渔村偶得。”

“哈哈，听起来像是桃太郎加桃花源的故事！”

“奇怪的是，我脑子里最后留下了这样一段信息：东海云交处，月沉仙人谪。龟腹现异宝，血祭可摘星......几句话似通非通的，我不大明白，你听得懂吗？”

王轸平摇摇头，眼珠转了转，笑起来：“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奇幻爱好人士，这样吧，有机会我带你去我家乡，让你体验一次放星星，你就知道什么叫神奇了。”

“放星星？星星怎么放？”

“有一点像放孔明灯，但过程神圣壮观很多，我想应该能满足你的奇幻需求。”

“越说越玄乎了，请问你的家乡在地球上吗？”明楼表示无法相信。

“当然在，这世界本来就有许多神秘未知之处，不是每件事都能用现有的理论去解释，但它们又的确发生存在着。”

明楼一脸受教：“是是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就期待那天能很快到来！”

王轸平心知他并未全信，也不多作解释，只想等长生心情好了便带明楼往星冢去见识见识，毕竟亲眼所见比什么生动描述都有说服力嘛。

与此同时，明楼也想到一个计划：“不如你先跟我去马赛吧，我带你去见姐姐和明台。”

王轸平飞快回忆起了明楼的固定休假时间：“你是说下个月？”

“对。”

短暂的喜悦很快被顾虑冲淡：“到时你要告诉他们我是谁呢？”

明楼怔住，看来是想到极可能发生的尴尬情形了。

王轸平微微一笑，决定暂时放过他：“我代替不了任何人，也不想代替，短时间内有些坎我没办法无视，贸贸然见面，大家都不自在，我看还是再等等吧！”

明楼无奈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今年也不去了。”

王轸平皱眉：“这不大好吧？”

明楼又想了想，觉得这样见色忘亲也是不大妥当，便想出个折中方案：“你不想见他们我不勉强，可咱们还是得一块去法国，隔太远我不放心。”

王轸平吐槽无力，只得举手投降：“好吧好吧，一块去就一块去。”

“还有个地方我想你也跟我一块去。”

“哪里？”

“跟我一块去苏州扫墓可以吗？”明楼问：“下周？”

王轸平一怔：“你是说......”

他知道明楼这两年都会在贵婉的忌日去扫墓，算算日子，明楼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他知道明楼是在替明诚做这件事，然而不明白现在为何要叫上自己。

明楼心知他想到了，点头劝道：“对，现在你跟贵翼也算认识了，一同见见朋友的姊妹可算是礼数周全。”

王轸平委实不太理解这究竟是哪国的礼数，不过最终还是耸耸肩答应了——不就扫个墓嘛，明楼这么希望自己去，那就去好了，反正不会少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