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确认明楼已睡下,王轸平来到客宅小屋,挥手自虚空中劈开一条通道,闪身而入。
星冢里,长生正在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药典,一感应到王轸平的到来,立时眼睛一亮,迎了出去。
待到真照了面,他又忸怩起来。自从上次药池里那一闹,两人还未曾独处过,长生不懂人情世故,打圆场、找台阶的手腕更是丝毫不通,只晓得站在那直直望住来人。
王轸平对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得微笑起来:“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我哪里敢生少主的气!”
“没关系,我准你生。”
长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他撇着嘴角笑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来跟我说这些闲话的,书上说谈恋爱的人时间总是不够用,你不妨直说吧!”
王轸平没奈何地摇摇头:“看来以后我不能给你带那些歪书了,从前你说话可比现在中听。”
长生怔住,很快显出垂头丧气的样子:“从前有的人说话比我过分多了,也不见你计较......”
王轸平自然知道那有的人指的是谁,哭笑不得地上前拍拍他肩膀:“好啦,我承认是我小气,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说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长生愤而抗议。
王轸平举手投降:“好好好,那我们直接说正经事。”
长生抬眼望天:“嗯,洗耳恭听!”
“你知不知道我跟明诚有什么关系?”
“什么?”长生脸色一变,瞪眼看向王轸平:“你跟明诚为什么要有关系?”
王轸平仔细看着他的神情变化,半晌不语,随后自顾自走到旁边石凳坐下,等长生跟过来才再度开口:“我想知道,我跟他长得那么像只是因为巧合吗?”
长生已恢复镇定,撇撇嘴:“不然呢?难道你们还能是双生兄弟不成?”
“你确定没有这个可能吗?万一当初他们在实验室里给我做了一个备份呢?”
长生嗤笑:“就算真有备份,那也是王家的骨血,怎么会随随便便扔到外面被人家欺辱?”
“如果是为了去明家卧底呢?”
“那就应该直接安插进明家,干嘛还要在外面受十年的罪?要不是机缘巧合,他未必能被明家收养,太公怎么会布这么不靠谱的局?更不可能一点防身之法也不给他,令他被别人......”说到这里,长生忽然发现王轸平望着自己的目光变得凝重,心里咯噔一记,不由得止住话头:“怎么了?”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明诚的生平?”王轸平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一点逼视的意味:“你研究过他?为什么?”
长生眉头一皱,急中生智:“自然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
长生点点头:“你做的事我都有认真了解,从前你调查他,我便央着云叔把资料也给了我一份,所以你知道的我也全都知道。”
听到这解释,王轸平不好再质疑,想了想,他又问:“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么?”
长生咧嘴一笑:“当然,当时你在外面被异种重伤,包得像个粽子似的被太公送到这里来。”
“我被送来的具体日子你可还记得?”
长生眼珠转了转,很快说出一个日期。
王轸平长叹一口气,“那时候我伤得很重,每天神智清醒的时间不多,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和四季变化,浑浑噩噩熬到伤愈,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后来叔父允我过关,我出去后反推时间,也只能算个大概月份。”
长生默默听着,不明白他何以絮絮叨叨对自己扯这些琐事,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盛。
终于,王轸平说:“刚刚听你一说我才发现,原来我到这里和明诚在事故中丧生的日子只隔了一天,这难道也是巧合?”
长生瞠目结舌,半晌才嗫嚅道:“你若觉得不是巧合,那是什么呢?”
王轸平没有回答,继续自顾自说下去:“这些日子不管睡着清醒我都会发梦,总有属于明诚的记忆会突然自我脑中浮现,起初我以为是明公馆闹鬼,用法器镇过,完全无用,我又以为是上次通灵造成的后遗症,可很多情况也无法解释,要是每个通灵的人都会遭受这样严重的滋扰,只怕这世上的灵媒都无法善终了。”
长生只觉无话可回。
“长生,这么多的巧合与意外都集中在一起,你觉得我真能相信吗?”
长生无奈:“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跟明诚一定有什么特殊关系,”王轸平十分笃定:“你可愿意告诉我正确答案?”
长生无从招架,长叹一口气,用十足成年人的语气反问:“如果我告诉你的条件是放弃明楼,你能接受吗?”
王轸平皱眉:“为什么要提这种条件?”
“你这是明知故问。”
王轸平只好也叹道:“我想我不能接受。”
“那我们就谈崩了!”
“长生!”
长生恨恨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他,就算不是我,世上还有那么多人,难道就非他不可吗?”
“为什么你不愿意是他,长生,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长生拼命咬着嘴唇不啃声。
王轸平轻轻笑了两声,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愉快:“不止是你,明楼也有事瞒着我......我原本以为他突然愿意接受我是因为我跟明诚长得像,可从他的态度看,我觉得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他脑子很清醒,即便受不住寂寞要找替代品也不会投入过多感情,然而我现在在他心里的分量明显重得不合常理。想来想去,我怀疑是他掌握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与明诚的联系,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转变......呵,我跟明诚的关系,他知道,叔叔知道,你知道,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对不对?”
长生使劲摇头:“我不认识明诚,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太公当日把你送进来交由我照顾,告诉我你叫王轸平,我便只认得王轸平,不晓得什么明诚暗诚,哪怕你们就是一个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认得你,不管你叫什么!”
听到最后一句,王轸平受了触动,回味半晌:“是啊,你说得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要紧呢?”
少顷,他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那么,你不反对别人,只不愿意我跟明楼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长生欲言又止,几乎快要哭出来。
王轸平本不忍逼问,但这毕竟是非搞清楚不可的问题:“是不是与叔叔有关?”
长生双眉紧锁,半盏茶功夫后终于点点头:“终有一日太公会对付他,你护不住的,在有些事情上,太公绝对是六亲不认。”
王轸平仰头失语,长久以来的隐忧被长生一语道破,无法再自欺的失落感仿佛利刃在心头重重划过,良久,他沉沉叹出一口气:“人有旦夕祸福,即便叔叔不打他主意,他也未必能长命百岁,何况我的时间可能也不多了......也罢,我们都竭尽所能地过些快活日子便好,没必要浪费时间在猜忌上。”
长生呆呆看着他,不明白他何以洒脱至此:“少主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一切顺其自然。”
“明诚的事你也不追究了?”
王轸平苦笑:“追究?我用什么追究?谁会告诉我答案?得到答案我又能如何?人生苦短,我不想浪费时间自找苦吃。”
215.
听完长生的转述,郭骑云赞叹:“少主真是难得的豁达通透。”
王天风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郭骑云小心试探:“少主他已经知道当年的事了,现在即使怀疑也不打算对明楼有任何表示,您的计划是不是要改了?”
王天风斜眼看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他跟明楼当年的事啊!”郭骑云说:“我看他已经完全谅解了明楼,甚至还会设身处地开解心结。”
王天风不以为然,冷笑道:“听人讲故事和自己亲身体验能是一回事?没有真正经历过切肤之痛,便没有资格说什么谅解与否。他现在觉得明楼可怜,等到记忆全部恢复时,你看他还会不会这么豁达心软?”
郭骑云无言以对。
“你要不要顺便再跟我打个赌,看看明诚到时究竟会不会认王轸平的账?”
郭骑云迟疑了,终究没有底气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