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月

63.

“明天要过年了。”明诚把一碗刚盛好的汤放到明楼面前，像是忽然意识到还有这么一件事似的随口说道。

“嗯！”明楼点点头。

“那......还是老规矩？”听起来是征询意见，但明诚丝毫没有去看明楼脸上的表情的打算，一直在专心地给自己盛汤。

所谓的老规矩指的是过年前一日明楼就应该回老宅去住，两人中间不再见面，所以明楼绝不能再干诸如三更半夜溜出门、酒后驾车这类危险活动，等到了初三他们可以视情况相约吃顿饭什么的，但明大少爷还是要在老宅那边住到出节也就是十五之后才能回来——除了约饭那一条，这规矩基本是照明诚的意思定下的，近些年明楼一直执行得不错。

于是今年也想不出例外理由的明楼再度点了点头：“嗯，还是老规矩吧！”顿了顿，他又玩笑般地问道：“假如我大姐他们出去旅行了，我也必须要在那边可怜兮兮地独守空房吗？”

明诚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哦？他们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人留守呢？”

明楼居然还真的有话可回：“因为初一必须得有人给先人们上香！”

明诚耸耸肩，开始埋头喝汤，整碗喝光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64.

事实上，第二天明家大姐不但没有让明楼独守空房，反而还生怕他孤枕难眠似的给领了个按一般标准而言很是上得厅堂的美女回家来作伴——当然，前述说法纯属夸张，明家的家风往上数八辈子即使不说诗礼传家那也绝对是代代淳厚，所以介绍对象第一面就把人往床上撮合这种下三路的做派肯定是不会有的。甚至于大姐本人都没承认这是一次相亲，只说姑娘家人都去国外探亲了，而她由于单位要值班去不成，一个人过年怪可怜的，两家又是上一辈开始就有交情的老熟人了，横竖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哪能不请回来照看一下呢？

眼瞅着自己昨天信口编的玩笑话今天就被大姐换个方向兑了现，颇有现世报来得太快感慨的明楼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又因着是除夕，他连往外躲的借口都找不到，只能硬着头皮坐那听大姐时不时强塞过来的个人简介，此外，还有明台和曼丽有一搭没一搭看过来的复杂眼神也让他怏怏不快。

对，曼丽今天也被请到家里来了。

自从大姐听说曼丽从小失去双亲，是被奶奶一手带大，现在已经无亲无故的飘零身世后就更加怜爱这姑娘了，除去平日里常常叮嘱明台要好好待人家，碰上这样重要的团圆日子自是要加倍体现关爱。“哎呀！家里又不是住不下，当然要让曼丽一块来，至少要一起热热闹闹过除夕嘛！”大姐如是令道，明小少爷立刻满脸巴不得地领了命，喜不自胜地将女朋友请了过来。

莫名被好事成双的明楼只觉自己这一天都在挨连环闷棍——他倒不是不欢迎未来弟妹，只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在面前这对真情侣的相形之下，自己不得不“咽泪装欢”的境遇实在太过悲惨了些。

于是明楼强打精神，坚持着陪笑到凌晨，等到满屋子人都回自己房间安歇，他终于按捺不住，溜出去做了一件令自己后悔多年的事。

 

65.

由于带着耳机，明诚直到明楼突然推开书房门才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明诚放下手中的书，惊讶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明楼：“不是说好初三见的吗？”

明楼脸上那本就有些勉强的微笑在看到明诚放下的那本书的封面时便再也挂不住了，“嗬！年三十晚上还在学外语，够用功的啊！”他有些不阴不阳地夸道：“都快赶上伟大的马克思了。”

明诚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低头关掉mp3，将其和耳机线一齐收进书桌抽屉里，然后站起身看着明楼：“你又酒驾了？”

明楼耸耸肩：“口说无凭，是不是你跟上回一样来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所说的上回，指的是六年前的那个除夕，当时明诚看着突然而至的他，以牙还牙地用吻完成了一次酒精测试，而这回，面对情绪管理明显出了问题的明楼，明诚已不打算再故技重施了。

见对方皱眉不语，明楼心头影响理智的那股火总算暂时退了下去，他放软态度低笑两声道：“我没有酒驾，家里酒不好喝，我一滴也没沾。”说到这里，他上前牵住了明诚的手，一路将人带出书房：“夜里酒虫勾人，我想着这里还有几瓶好酒，于是就来了。”

明诚无语地听他睁眼说瞎话，既不拆穿也不多问，任由他一路将自己拉到客厅“壁炉”前。

“佳酿就得配这样的良辰美景，”明楼看看画又看看明诚，态度愈发好地笑道：“我去挑酒，你来收拾，待会儿我们就在这喝几杯吧？”

明诚偏头看一眼挂钟，时间已接近凌晨2点，他咬了咬下唇，神情颇为无奈地点点头：“好！”

 

明楼挑好酒，拿着酒瓶酒杯回来的时候明诚还没彻底收拾好，“差不多就可以了，”明楼边说边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去沙发上拎来两个抱枕，然后往地毯上一坐，“就这样吧！”他说，并用眼神示意明诚可以倒酒了。

“新年快乐！”明楼接过明诚递来的酒便开始碰杯。

第二杯，明楼说的祝酒词是：“百年好合！”

明诚挑挑眉，抿了一口酒道：“这酒烈，一直干杯的话，恐怕三杯我就要倒了，还是随意吧！”

“好，我干杯你随意。”明楼正打算喝掉杯中酒，却被明诚拦住了：“你也不要干，明天不是还有正经事要办吗？喝多误事就不好了。”

“正经事？”明楼呵呵笑了几声，还是仰脖干掉了手中的酒，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明诚：“我明天是很想办件正经事，就怕你不支持啊！”

完全明白他言下之意的明诚瞬间沉默了。

明楼拉住他的手，神情严肃地问道：“我还没喝多，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天等家里客人走了，我要跟大姐摊牌，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去？”

明诚闭上眼长吁一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睁眼看他，斩钉截铁地吐出三个字：“不愿意！”

被拒绝的明楼也不生气，只是怔怔地凝视着他，良久才点点头苦笑道：“嗯！我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他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喝完后盯着杯底沉默半晌，喃喃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来家里的客人是谁？”问这话时他依然盯着自己的酒杯没有去看明诚，因此较之提问，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是我大姐安排的相亲对象，呵，大年夜在家里安排相亲，真是叫人避无可避啊！”

明诚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顺势挣脱了明楼的手，沉思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般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避了，认认真真挑一个合适的，让所有人都满意安心。”

明楼像是没听清楚似的缓缓抬头看他，由于震惊而变得恍惚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茫然，“你......你说什么？”怔忡间问完这句，明楼的目光忽又刀锋般锐利起来，他狠狠地瞪向犹在微笑看着自己的明诚，又问：“你什么意思？”

明诚没有回避明楼的怒视，反而还与他对视了几秒后才云淡风轻地说：“人都说男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成家立业，所谓成家就是娶妻生子那些事，这是权利也是义务。”

“你真是这么想的？”明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同居多年的情人，而是某种闻所未闻的怪物，“你也是男人，难道你也打算要娶妻生子？”

明诚竟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应该是。”

明楼用力抓紧了手中的酒杯，又问：“既然如此，那我们俩算是怎么回事？”

“我们......”明诚沉吟着，仿佛在脑中的字典里仔细挑选合适的词汇：“我们就算是各自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吧！”

“小插曲？”明楼冷笑：“六年多的时间只是一段小插曲？我竟不知道谁的生命可以这样慷慨？”

“是，我也没想到，”顿了好一会儿，明诚才接着道：“其实按你过去的感情经历，我们应该不到一年就分手的，我没想到你能坚持这么久，如果我早知道的话，一定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报答你。”

 

 

 

抱歉，今晚太困了，明天再让他们继续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