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月

11.

入夜后的海风不像白天吹起来那么惬意，但微微刺面的凉意却能帮着人头脑清醒--在床上度过了一个糜乱的下午后，我尤其需要这份清醒。

裹着被人强披上身的毛毯，我专注地听着各种声音，静不下来的心只能跟着海浪一起荡漾——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我暗暗追问自己。

经过一段互相隔绝的清净日子，我还以为他已经接受了我的意见，终于愿意放手了呢！

没想到……

接下来要怎么办？

自觉束手无策的我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唯有对他无能为力这一点依然如故。

 

“不早了，还不打算休息吗？”他也走到阳台上来了。

我点点头：“嗯！下午睡得有点久。”

他在我旁边坐下，“那我们聊聊天打发时间？”

“好！”我嘴里虽一口答应，心底却在暗暗叹气——事到如今，我们究竟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你是做什么的？”

我忍不住狐疑地把头转向他，当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我全然搞不懂这神来一笔究竟是为哪一步埋的伏笔，想了想，我选择了一个最符合现实情况的零信息答案——“宅男。”

“哦！这个有意思吗？”

“还好，每天在家里自由自在，现在很多人都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你家在哪呢？”

我依然猜不出他这是按哪种牌理出的牌，只得反问道：“我是你们寄邀请函请来的客人，你居然不知道地址吗？”

他顿了一会儿才煞有介事地回答：“抱歉，我只是专门负责接待你的工作人员，客人的私人信息属于机密，只有相关部门人员才能接触到，非必要情况不会告诉我们。”

我微微一笑：“既然连你所属的单位都觉得你没必要知道，那我还是不要告诉你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的联系应该只建立在船上才是。”

他凑过来温柔地吻了吻我，“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笑着垂下了头，避开这个话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会聊天！”

他也轻声笑了，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那我继续讲故事？”他又试探着问道。

我撇撇嘴，提出个要求：“能点播吗？”

“可以呀！你想听什么？”

“会讲绣花大盗的故事吗？”

他静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敲敲我的眉心：“你这是滥用权利，现在我要剥夺你的选择权了！”

我挑挑眉，笑着站了起来，“这里风太大，还是进去吧！”说完，不等他回应我便迈步往房间里走。

接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暴露了我的内心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坦然——忘记原本已经很熟悉的陈设布置，我没走两步就被茶几的凸角绊倒了，“小心！”他眼疾手快地冲过来，赶在倒地前扶住了我。

我用力抓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连我自己的手都开始阵阵发痛，一股由不甘引发的恼怒倏地攫住了我，“拜托！”我从喉咙里嘶哑地挤出两个字，然后狠狠把他推到一边，独自冲回了卧室里。

这中间我没有再听到任何声响，想他应该是一直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洗完澡冷静下来，我反省自己此番迁怒实在是太没有道理，心里不免后悔。

没有踌躇多久，我便跑去阳台上找人了——以我对他的了解，倘若不去，他极有可能会在原地待上整晚，这一夜的海风吹下来，到时候就不知道究竟是谁照看谁了。

“对不起！”我态度诚恳地道歉，同时向他伸手表示求和。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没事，你没做错什么，用不着道歉！”

我拉了拉他，装作没听出他音调里的异常，试探着提议：“那——我们回房间去？”

“好！”他答应着站了起来，拉着我径直又回到了卧室。

一切都正常得仿佛之前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只除了一直到洗漱完毕上床躺好他都没有再吭过一声这件事。

毫无困意的我辗转反侧久了，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应该是这静默太有压迫感了，我想，必须要想办法打破它才行。

“先生生气了，所以睡前故事也没有了吗?”我想了半天，只找到这么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

听到这话，他立马凑过来轻轻咬了我一口，“喂！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我但笑不语。

他的情绪忽又低落了下去：“也是，我这人好像的确不怎么大方！”

我探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笑道：“唔，把睡前故事交出来就能证明你大方了。”

“这个容易，嗯......”他沉吟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但假如，我要说的是个悲伤的故事呢？”

我心念一动，瞬时想到了他可能要说什么，不由得后悔刚才为何要选这么个话题来打破僵局，然而转念又一想，假如他真的一开始就打算要跟我谈这些事的话，那么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与其逼得他直接摊牌，还不如就让他用讲故事的方式说出来，起码彼此还能留有余地。

“嗯！只要不是鬼把人吃掉了那种悲剧就可以！”我尽量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

“好，没有鬼吃人，我就接着昨晚给你讲个不大方的明楼的故事吧！”

 

果然还是来了，别无选择的我只能沉重地点点头。

后记：

绣花大盗是古龙的陆小凤系列中的一个故事，真凶害人的方式就是用绣花针戳瞎别人的眼睛，导致那个故事里满篇都是各种瞎子长瞎子短的........

所以，大哥肯定是死活也不愿意给诚哥讲这种故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