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月

202.

安排好骨灰的去留，明楼看向王轸平：“既然来了，不如我们去给父母上柱香请安？”

王轸平怔了怔，看起来颇有些意外明楼的邀请。

“这才刚好上一天就要见父母是不是太快了？”如此这般不大合时宜的打趣话在他喉间转了转，终究没有说出口。他说出口的是：“嗯，好。”

到后来，他们俩不仅上了香，还合力将缺了一角的坟茔给亲手回填好了。

 

洗净手，回到已无旁人的车里，两人还陷在各自思绪中，一时间无话可谈。

 

知道那骨灰是汪玉茗，明楼心中的疑问不减反增了。

他首先想确认的是汪曼春是否已经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如果她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不见任何动静？如果不知，那骨灰又是谁埋的？

线索过于有限，无论如何思来想去，明楼都难以得出结论。

 

王轸平亦是疑虑重重。

他怀疑那些鼠洞是叔叔的杰作，只是不知他老人家的目的是什么。

从明楼对待那骨灰的态度，王轸平推想那应该是汪玉茗的骨灰。正如云叔上次所说，明楼大概是知道当年那段公案，也清楚汪曼春的身世，否则不会是这个态度。

推想到这，王轸平愈发不安起来，他不确定明楼已知道多少，亦没想好能否开口询问。倘若把汪家母女的清道夫身份告诉明楼，他会怎么想呢？

如此算来，好像连明楼父亲的死都跟自己家脱不了干系。想到这，王轸平心底冒出一阵寒意——父亲、方叔还有明诚，这三个明楼至亲的死亡秘密皆与叔叔有关，一旦真相大白，如果明楼执意要报仇，自己还能保全他么？

恐怕太难！

王轸平下意识转头去看明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心虚让他即刻移开了视线。

明楼见他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吗？”

王轸平摇摇头：“我想不出什么人为着什么目的要做这样诡异的事，这看起来毫无意义。”

明楼长叹一口气：“那些鼠洞我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但骨灰的身份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是谁？”

“曼春的母亲。”

王轸平硬着头皮故作惊讶：“你是说汪处长？怎么会？”

假如王轸平仅仅只是王轸平，明楼大概还会试探反问他：“以你身后的情报能力，怎么会对我家的情况这么不了解？”然而现如今，明楼哪里还会对他有这种防备心，只会一五一十有问必答而已。

“那骨灰的主人叫汪玉茗，名义上是曼春的姑姑，其实是她的亲生母亲。”明楼深吸一口气，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低：“曼春，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王轸平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想太假装惊讶，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只好轻轻“啊”了一声。

“父亲曾有遗命，明家无论对谁都不能承认她的血缘，所以这件事你听过就好。”

王轸平点点头：“好，我一定保守秘密......”

明楼勉力对他抿嘴笑笑：“不好奇原因吗？”

“好奇......可我不好意思打听你家的私隐。”

“傻话，”明楼佯作瞪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凡我的事情，你都可以问，我会知无不言。”

王轸平有一点感动，同时也为自己无法同样赤诚相待而愧疚，不由得低下头。

“汪处长她自己知道吗？”

“我无法确定，”明楼说：“如果骨灰是她埋进去的，那她肯定知道，可谁能确定那骨灰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埋进去的呢？”

王轸平摇摇头：“没有目击者，除非问当事人，否则无法查出实情。”

明楼又叹了口气：“是啊！然而我绝不能去问她。”

不能问的原因王轸平自然理解，于是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骨灰的身份？是因为那片玉叶子？”

明楼点头：“我见过那东西，那叶子是按照茶叶的形状雕琢的，暗合了汪玉茗的名字，是我父亲当年送她的生辰贺礼......其实我小时候曾在方叔的店里见过她一面，印象颇为深刻。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起来温柔娴静，没想到行事却是那般......”大概是不愿多论长辈是非，后面的评价明楼没再说出口，生硬地将话题转了转：“你们都说曼春是大美人，说实话，与她母亲比起来，无论容貌还是神韵皆逊色不少......”

王轸平笑着接下话头：“这下坊间流传的一大谜团终于可以得到解释了。”

“谜团？”

“是啊！大家都说你与汪处长在学校里曾有过一段旧情，时至今日，汪处长看来对你依然旧情难忘，不明白你为何一边对她照拂有加一边又表现得完全不为所动。”王轸平呵呵笑起来：“现在我总算可以确定了，原来那旧情纯属以讹传讹。”

明楼深深望着他，一时忘情：“那当然是子虚乌有的谣言，这么多年来，我的心意如何，别人不清楚，你总该明白才是！”话一出口，明楼方意识到不妥，立刻拉住王轸平的手再次转移话题：“我知道曼春她平日里对你不大友善，野心让她为人自我又专横，又是长在汪家那样的环境里，难免失之教养，这些说来我也有责任，所以拜托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担待便担待些，好么？”

王轸平挑挑眉，笑道：“你眼神不错，她的确对我有冒犯之处，只是能力有限没造成严重后果。我本来是打算略施小惩的，既然你亲自出面替她说项担保，我也只好既往不咎了。”

“谢谢。”

“一声谢就完事了？”王轸平笑容里的算计之意愈发明显。

“敢问恩公还有什么要求？”

王轸平眼珠转了转：“我要求有同样的担待待遇。”

“嗯？”

“若是哪天我也有什么兄弟姐妹开罪了你，是不是也可以请你大人有大量海涵过去？”

“你有兄弟姐妹？”

“这不是重点吧！”王轸平眉头高挑：“喂，你这样模糊关键，是不肯答应？”

“怎么会？”明楼笑：“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不计较。”

“一言为定！”王轸平立即用语言盖戳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