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月

161.

方叔默默听明楼讲完照片始末，思忖良久，还是决定暂时不将自己心中的猜想和盘托出，于是便问：“这么说，你下个月还要再拍？”

明楼点点头：“是！”

“如果依旧拍不出来，你就要据此认定阿诚还活在人世？”

明楼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这是我最大的希望，如果真能如此，我......我，”一时间，明楼竟找不出个能准确形容自己喜悦之情的描述来。

方叔轻叹一口气：“若真能如此，人海茫茫，你想把人找回来怕也不容易。”

明楼面上浮现出悲喜交加的神情，“是啊，我知道肯定不容易，但在人世间寻觅总比上穷碧落下黄泉要有希望的多。”说到这，他又想起一种可能性，瞬时皱眉看向方叔：“您说小王他究竟会不会......？”

“之前你觉得他不是，现在直觉有变吗？”

“我实在分不清楚，”明楼扶额叹道：“那天他叫我‘大哥’的时候，我真以为就是阿诚回来了，可惜......唉！有时候我真想把小王带到大姐和明台面前，请他们帮忙认一认，可一想到他的复杂背景，我又不敢让他太靠近家里人。”

方叔轻轻点头：“是啊，要论熟识，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了解阿诚，我也自认相当了解过去的阿诚，如果我们俩都无法确认，我想明镜和明台也是一样。有些事情没有搞清楚前，不将他们卷进来确是明智之举。”

 

明楼将目光投向对面八宝架上的天青釉盘，陡然想起那对魂瓶，怔了好一会儿方道：“如果下个月拍出来的照片还是一样，我会请小王跟我一起去见宁医生，看看是不是有人用催眠篡改了他的记忆。”

“如果检查不出来呢？”

明楼苦笑：“那就是一切又回到原点，我依然无法做任何判断。”

 

162.

明楼站在书房窗前发愣，因为他实在搞不清楚院子里那个刚刚敏捷窜上树的人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

自从明主任恢复正常工作状态，王秘书肩头的担子是轻了些，但也不至于闲到去爬树消遣吧？

树还是那棵树，但物是人非，明楼尽管满腹狐疑，心情已不会再像当年第一次瞧见小阿诚上树时那样紧张了。以王轸平的身手，大概徒手爬三层楼都不算事儿，何况只是爬棵枝繁叶茂的树？

等人爬到高处，层层叠叠的繁茂枝叶挡住了明楼的视线，他便不大看得清王轸平在那树上做什么了。

约摸五分钟后，王轸平从树上下来，回到自己的小屋。

明楼则踱回书桌，继续去翻那本满是奇谈怪论的闲书，决心不把刚才见到的事往心里去。

不到半小时，沐浴更衣完毕的年轻人主动跑来向他公布了答案。

 

“这个给你！”王轸平向明楼摊开右掌，朝气蓬勃的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明楼看着他手中那个金闪闪的东西，愣了一秒，方看出那是一枚袖扣。

一枚？这东西不应该是成对送的么？

明楼将不解的目光转到王轸平脸上，仿佛无声问道：这是什么？

王轸平抿嘴一笑，又将手往明楼跟前送了送，示意他先拿去看看再说。

明楼只得拿过那枚袖扣，一看，脸色就变了，纯金盘面上那个不容错认的“C”令他想起了这东西的来历。

王轸平看清他的神情变化，挑眉笑问：“这应该是明诚的，对吧？”

明楼愣愣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你从哪里找到的？树上？”

“哎呀，原来你一直在偷看我呀！”王轸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早知道我就把动作摆得再潇洒一点了。”

“你怎么知道树上有这个？”

“托你的福，我现在认识了明诚的魂音，在屋里安静躺着的时候忽然就感应到了这东西，这是件礼物吧？我感觉上面的情绪挺明亮的。”

“你能感应到？”明楼差点又要请求对方帮自己解读袖扣上的魂音，他想看看明诚的笑脸，想得要命，然一想起上回的严重后果，他委实有些难以启齿。

王轸平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歪头一笑：“这次我不能帮你通灵了，这上面的信息太少，我只能感应到一点旧主人的身份而已。”顿了顿，他又问明楼：“这是你送的吗？”

明楼摇摇头：“不是，是我大姐送的，同样的款式，我和小弟也各有一对。”

“噢，那应该算是挺有意义东西，可惜我翻遍了喜鹊窝也只找到一个。”

“喜鹊窝？”

王轸平点点头：“那树上有个喜鹊窝，雀鸟都很喜欢往窝里堆积亮晶晶的东西，家里的珠宝首饰，一不小心，可能就被它叼走了。”

一不小心？

明楼不由得陷入沉思：明诚素来爱惜东西，家常旧衣服都是小心归置，何况是这么贵重又有特殊意义的礼物，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让鸟叼了去？明诚那些年都在上学，基本没有能用上这些装饰品的场合，这袖扣该被妥善收在某处才对......怎么想，他都认为喜鹊不应有可乘之机。

然后他想起了明诚离家前对某些物品的处置，心口一紧，蓦地明白了一切。

是啊！照片都全毁了，这样满载幸福回忆的礼物他还会留着么？

想到这，明楼将袖扣紧紧握在拳中，心痛难掩。

王轸平见他这样，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事，本来以为这东西能让明楼多个念想多分安慰，没想到却是令他伤心了。

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原来是贵翼打来邀请明楼去家里坐坐的。

“这些日子忙着履新，也没空跟您叙旧，好不容易家里都收拾妥当了，咱们住得也近，不如晚上过来吃顿便饭吧？”贵翼在电话里笑道。

明楼答应着，抬头看见对面的王轸平，心念一动，对那头说了声稍等便捂住话筒，轻声问：“你晚上有安排吗？没有的话跟我一起去做客如何？”

王轸平微微一笑：“我听上级安排。”

“好的，贵兄，我会跟我的秘书一块过去，待会儿见。”

 

163.

放下电话的贵翼满脸惊讶，转头对身旁的副官嘀咕道：“明楼说要带他的秘书同来，这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已经连社交自由都没有了吗？”

不知王轸平情况的贵军门还以为明楼现在处境艰难，出门赴个私约还要让人在旁边严加看管。

林副官摸摸后脑勺：“说不准是为了安全考虑吧？明先生这一年多干的都是毁人财路的活计，外面多少人恨毒了他......去年他不是还在视察路上被刺么？现在小心些总是没错。”

贵翼低头想了想，吩咐道：“待会儿你带人去明公馆接一趟，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