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月

123.

明楼长叹一口气，蓦地伸手，将王轸平替自己倒的那杯酒拿过来干了。

王轸平双眉一皱，想阻止已不及，只好小心察看明楼的面色，以防伤口有变。

幸好明楼面不改色，除了哀戚并无其他不妥。

“我不可能将所有的事从头到尾、巨细靡遗都告诉你，”明楼沉声说：“你想知道什么可以提问，我会如实回答。”

王轸平凝视着明楼，那微微泛红的眼珠提示他——对方可能快要流泪了。

良久，王轸平歪头一笑：“故事先不听了，档案三天后应该可以交到你手上。”

明楼吃惊不小，抬头看他的目光里写满问号。

王轸平冲他眨眨眼：“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相信你是个说话算话的君子。”

明楼像是松下一口气，又不无自嘲地笑笑：“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好人！”

“没关系，我很坚强，经得住你坏。”王轸平说着，忽然将希腊雕塑般的手伸到明楼眼前晃了晃：“知道吗？我最怕看见你哭了，真的很要命，一见你的眼泪我就迈不开腿。”

虽然这话颇有些调戏的意味，刚刚才承了对方人情明楼也不大好意思多计较，怔忡一会儿，他方想起另一个问题：“我有在你面前哭过？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王轸平反应机敏，“你受伤那天，在医院里。”

“噢！”明楼对彻底清醒前的事并无多少印象，也不打算再深究。

王轸平却要坚持介绍：“你当时在病床上抓着我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让我别走，满屋子人都看见了，现在外面可是流传了不少咱们的绯闻故事啊，估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明楼再度愣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他叹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只能清者自清！”

“问题就在于我根本不清呀！”王轸平挑眉笑道：“我的的确确是爱上你了，这我无法否认！”

“不是说好不逾矩的吗？”明楼的教训缺乏威慑。

王轸平微笑：“我这是就事论事！”

明楼正想找个借口支走他，却听王轸平又道：“其实不止医院，你还在我面前哭过一次，那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

“嗯？”

王轸平狡黠地冲明楼眨眼：“我不想因为诚实而遭受惩罚。”

明楼无奈笑笑：“好，你若实话实说，我保证不额外加罚。”

“我知道出现血月的夜晚是你的薄弱时期，”王轸平果真一五一十都说了：“上次血月那晚，我偷偷潜入这里，想打探情报。结果撞到你在楼上房间......你当时哭得很伤心，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推门进去。没想到你一看见我就扑上来又亲又抱......”王轸平看着明楼，故意将当时的情景往歪处描述：“你还把我拉上了床......”

“什么？！”对这段完全没印象的明楼瞠目结舌，满脑子只顾紧张，压根无暇追究对方的擅闯责任——他相信以王轸平的身手，自己对他用强是不可能的。但他不知道在那种情形下，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上自己的鬼精灵年轻人会不会真的顺水推舟做点什么。

如果真的做了......

明楼扶额，感觉自己要摊上大事了。

成功把人吓到的恶作剧者咧嘴一笑：“你放心，那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你一把我拉上床，我就把你弄晕了。所以，咱们俩在肉体层面还是清清白白的！”

明楼惊疑不定，喃喃问道：“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也许是你喝多了断片吧！”王轸平绝口不提自己早就他给下了忘忧药的事。

“谢谢你！”明楼这感激十分由衷。

“这样你是不是可以对我放心些了？”王轸平笑道：“我做某些事虽然会不择手段，但对你，我保证永远克制在底线内，永远尊重你的意愿！”

明楼不好意思再拿工作规矩来敲打他，叹息一声，诚恳劝道：“小王，你是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无论谁，能被你爱上，都是一种荣幸。但我们俩真的不合适！且不说我能不能同等回应你的感情，就算哪天我头脑一热，真接受了你，原因也一定不是你所希望的那样，到时候，你只会更加伤心难过。”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即便有一天我能够得偿所愿，也不是因为你爱上了我，而是因为我长得像明诚，你只是将我视为一个替代品？”

明楼深深看着他，语气肯定：“对！”

王轸平往沙发背上一靠，倚在扶手上的右手撑着头，笑吟吟望着明楼：“在你面前，我从未刻意矫饰模仿，我一直都在做我自己，如果我令你想起了别人，那只能说明我和那人之间有许多吸引你的共同点，我不会生气失望，更不会因此而抹杀自己存在的意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同时这个人和那个人之间也可以有许多共通点。我不能因为某些共性的存在而妄自菲薄......你不是个愚人，我相信你能分辨那些异同。如果有朝一日你愿意接受我，一定是因为你愿意接受王轸平整个人，不管是像还是不像明诚的部分你都愿意接受。否则，岂非随便来个人把自己的脸整成明诚的模样你就会爱上？不用做实验我都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动，更不是个人尽可夫的糊涂蛋！”最后，王轸平一字一句总结道：“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你现在还没到爱上我的程度，所以你不能接受我。将来你能接受我了，必然是因为你爱上我，仅此而已，其他的诱因都不重要！”

明楼再度愣住。

王轸平这番长篇大论说得掷地有声，一时间，明楼真不知该如何反驳。

“时间不早了，”王轸平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酒杯，礼貌告退：“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

明楼无法晚安，他辗转反侧，失眠整晚——不是因为王轸平的话打动了他，而是因为期待——三天，三天后他就能拿到明诚的档案，他终于可以找回一点跟故人有关系的物件了！